【北般涉调耍孩儿】小人度量忒经纪,悄地把房儿盖起。不通风生怕外人知,棺材行雇了几个江西。单爱他价钱省减工夫少,那里管造作平常手段低。自打算自商议,材料儿不图齐整,日子儿问甚凶吉。
【五煞】桁条是大松[匝]锯四开,柱子是小杉槁不去皮。驮梁杂木还嫌贵,椽子是累年积下锄头柄,地磉是到处搬来碓嘴石。所件儿不周备,少纸筋搀些麦稳,无望板苫上芦席。
【四煞】也不曾买土坯,也不曾打地基,碎砖碎瓦把山墙砌。旧窗棂一边红了一边黑,破槅扇一块油来一块漆。穷计较天生的会,要纟秋棍搓草绳不须软篾。圬屋脊省石灰止用浆泥。
【三煞】立柱等人定时,上梁在黑夜里。傍人不解其中意,怕的是良工落笔描了他图样,怯的是朋友临门费了他酒食。异样的忒夹细。一斤肉也称个轻重,一文钱也讨个便宜。
【二煞】钻了眼才买钉,数了人才下米,算盘帐簿何曾离。只要一时一刻无闲空,一草一针不走失。岂肯轻花费。木查儿扫来整担,锯屑儿攒下成堆。
【一煞】一堵墙顶住门,三间房靠定壁,青天白日长昏晦。似那混堂一样多潮湿,冷铺周遭欠壮实。只有两件病堪调治,害风眼的寻来藏躲,发皮寒的赁了将息。
【尾声】今年个倒了东,明年个坏了西。自古道得之易而失之易,常常的换旧添新左右累了你。
有亡国,有亡天下。亡国与亡天下奚辨?曰:易姓改号谓之亡国。仁义充塞,而至于率兽食人,人将相食,谓之亡天下。魏晋人之清谈,何以亡天下?是孟子所谓杨、墨之言,至于使天下无父无君,而入于禽兽者也。
昔者嵇绍之父康被杀于晋文王,至武帝革命之时,而山涛荐之人仕,绍时屏居私门,欲辞不就。涛谓之曰:“为君思之久矣,天地四时犹有消息,而况于人乎。”一时传诵,以为名言,而不知其败义伤教,至于率天下而无父者也。夫绍之于晋,非其君也,忘其父而事其非君,当其未死,三十馀年之间,为无父之人亦已久矣,而荡阴之死,何足以赎其罪乎!且其人仕之初,岂知必有乘舆败绩之事,而可树其忠名以盖于晚上,自正始以来,而大义之不明遍于天下。如山涛者,既为邪说之魁,遂使嵇绍之贤且犯天下之不韪而不顾,夫邪正之说不容两立,使谓绍为忠,则必谓王裒为不忠而后可也,何怪其相率臣于刘聪、石勒,观其故主青衣行酒,而不以动其心者乎?是故知保天下,然后知保其国。保国者,其君其臣,肉食者谋之;保天下者,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。(选自《日知录·正始》)
余尝读白乐天《江州司马厅记》,言“自武德以来,庶官以便宜制事,皆非其初设官之制,自五大都督府,至于上中下那司马之职尽去,惟员与俸在。”余以隆庆二年秋,自吴兴改倅邢州,明年夏五月莅任,实司那之马政,今马政无所为也,独承奉太仆寺上下文移而已。所谓司马之职尽去,真如乐天所云者。
而乐天又言:江州左匡庐,右江、湖,土高气清,富有佳境,守土臣不可观游,惟司马得从容山水间,以足为乐。而邢,古河内,在太行山麓,《禹贡》衡津、大陆,并其境内。太史公称”邯郸亦漳、河间一都会”,“其谣俗犹有赵之风”,余夙欲览观其山川之美,而日闭门不出,则乐天所得以养志忘名者,余亦无以有之。然独爱乐天襟怀夷旷,能自适,现其所为诗,绝不类古迁谪者,有无聊不平之意。则所言江州之佳境,亦偶寓焉耳!虽徽江州,其有不自得者哉?
余自夏来,忽已秋中,颇能以书史自误。顾街内无精庐,治一土室,而户西向,寒风烈日,霖雨飞霜,无地可避。几榻亦不能具。月得俸黍米二石。余南人,不惯食黍米,然休休焉自谓识时知命,差不愧于乐天。因诵其语以为《厅记》。使乐天有知,亦以谓千载之下,乃有此同志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