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生意气凌青苍,两脸渥润双瞳光。无心求伏思邈虎,有术解叱初平羊。
门前种橘懒种杏,橘叶坠井泉浮香。春馀着花雪羞白,霜后结实金争黄。
嘉禾世业数谁最,公论共说先生良。针茅屡试疗鬼诀,续柳每验回骸方。
经窥素难法岐扁,科究内外兼刘张。徵书一日贲林薮,布衣万里觐帝乡。
庸医叹羡国医骇,妙夺造化通阴阳。仰瞻骤近日月表,陟降不离参苓傍。
亲藩授职喜闲逸,况乃仁厚逢贤王。怜渠契阔旷定省,代尔恳恻陈封章。
宫臣走马捧敕至,特许谒告荣非常。时当六月政三伏,敢惮触热川途长。
到家拜庆上冢毕,鱼轩亟奉登舟航。江湖阔深富虾蟹,嫩菱鲜藕俱堪尝。
船宽物贱固可乐,纵遇好境休徜徉。嗟予目昏牙齿豁,富贵念冷功名忘。
但存诗魔与传癖,惟此二竖留膏肓。愿言就君乞砭治,无使久别劳中肠。
汀洲雁下寒水落,阶除菊绽秋风凉。河漘伫候木兰棹,垆头烂醉茱萸觞。
博鸡者,袁人,素无赖,不事产业,日抱鸡呼少年博市中。任气好斗,诸为里侠者皆下之。
元至正间,袁有守多惠政,民甚爱之。部使者臧新贵,将按郡至袁。守自负年德易之,闻其至,笑曰:“臧氏之子也。”或以告臧,臧怒,欲中守法。会袁有豪民尝受守杖,知使者意嗛守,即诬守纳己赇。使者遂逮守,胁服,夺其官。袁人大愤,然未有以报也。
一日,博鸡者遨于市。众知有为,因让之曰:“若素名勇,徒能藉贫孱者耳,彼豪民恃其资,诬去贤使君,袁人失父母;若诚丈夫,不能为使君一奋臂耶?”博鸡者曰:“诺。”即入闾左,呼子弟素健者,得数十人,遮豪民于道。豪民方华衣乘马,从群奴而驰,博鸡者直前捽下,提殴之。奴惊,各亡去。乃褫豪民衣自衣,复自策其马,麾众拥豪民马前,反接,徇诸市。使自呼曰:“为民诬太守者视此!”一步一呼,不呼则杖,其背尽创。豪民子闻难,鸠宗族童奴百许人,欲要篡以归。博鸡者逆谓曰:“若欲死而父,即前斗。否则阖门善俟。吾行市毕,即归若父,无恙也。”豪民子惧遂杖杀其父,不敢动,稍敛众以去。袁人相聚从观,欢动一城。郡录事骇之,驰白府。府佐快其所为,阴纵之不问。日暮,至豪民第门,捽使跪,数之曰:“若为民不自谨,冒使君,杖汝,法也;敢用是为怨望,又投间蔑污使君,使罢。汝罪宜死,今姑贷汝。后不善自改,且复妄言,我当焚汝庐、戕汝家矣!”豪民气尽,以额叩地,谢不敢。乃释之。
博鸡者因告众曰:“是足以报使君未耶?”众曰:“若所为诚快,然使君冤未白,犹无益也。”博鸡者曰:“然。”即连楮为巨幅,广二丈,大书一“屈”字,以两竿夹揭之,走诉行御史台。台臣弗为理。乃与其徒日张“屈”字游金陵市中。台臣惭,追受其牒,为复守官而黜臧使者。
方是时,博鸡者以义闻东南。
高子曰:余在史馆,闻翰林天台陶先生言博鸡者之事。观袁守虽得民,然自喜轻上,其祸非外至也。臧使者枉用三尺,以仇一言之憾,固贼戾之士哉!第为上者不能察,使匹夫攘袂群起,以伸其愤,识者固知元政紊弛,而变兴自下之渐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