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西之山,自耶姜并湘以东,其复数十,以北至于大云。大云之山遂东,其陵乘十数,因而曼衍,以至于蒸湘之交。大云之北麓有溪焉,并山而东,以汇于蒸。未为溪之麓,支之稚者,北又东,其复十数,皆渐伏而为曼衍。登小云,复者皆复,而曼衍尽见,为方八十里,以至于蒸湘之交,遂逾乎湘。南尽晋宁之洋山,西南尽祁之岳侯题名,东尽耒之武侯之祠,东北尽炎帝之陵,陵酃也,北迤东尽攸之燕子巢。
天宇澄清,平烟幂野,飞禽重影,虹雨明灭,皆迎目授朗于曼衍之中。其北则南岳之西峰,其簇如群萼初舒,寒则苍,春则碧,以周乎曼衍而左函之,小云之观止矣。春之云,有半起而为轮囷,有丛岫如雪而献其孤黛;夏之雨,有亘白,有漩澓,有孤袅,有隙日旁射,耀其晶莹;秋之月,有澄淡而不知微远之所终;冬之雪,有上如暝,下如月万顷,有夕灯烁素悬于泱莽。山之观奚止也。
小云之高,视大云不十之一也。大云之高,视岳不三十之一也。岂啻大云、岳之视,所能度越此者,唯祝融焉,他则无小云若。盖小云者,当湘西群山之东,得大云之委而临曼衍之首者也,故若此。是故湘西之山,观之尤者,逮乎小云而尽。
系乎大云而小者,大云庞然大也。或曰:“道士申泰芝者,修其养生之术于大云 ,而以小云为别馆,故小之。”虽然,尽湘以西,终无及之者。自麓至山之脰,皆高柯丛樾,阴森葱蒨。陟山之巅,则古木百尺者,皆俯以供观者之极目。养生者去,僧或庐之。庐下莳杂花,四时萦砌。右有池,不雨不竭。
予自甲辰始游,嗣后岁一登之,不倦。友人刘近鲁居其下,有高阁藏书六千余卷,导予游者。
译文
湘江西岸的山,从耶姜山平列在湘江东岸向前延伸,连绵不断的高山有几十座。耶姜山向北延伸到大云山。大云山的山势接着向东延伸,山陵连绵有十几重,由此蔓延开来,一直到达蒸水与湘水交汇的地方。大云山的北面山脚下,有一条小溪流,沿着山势向东流淌,最终汇入蒸水。在这条溪流尚未形成山麓的地方,那些细小的支流,有的向北又折向东,重叠有十几重,都渐渐低伏并蔓延开来。登上小云山,可以看清重叠山峰的重叠层次,也能看清连绵不断的互相连接的群山,方圆有八十里,一直到达蒸水、湘水的交汇处,便越过湘水。往南一直到晋宁的洋山,往西南一直到祁阳有岳侯题名的地方,往东一直到耒阳的武侯祠,往东北一直到炎帝的
参考资料:完善
全文开篇即从宏观视角切入,将目光投向广袤的湘西群山,精准点明大云山的地理位置与山脉走向,进而聚焦小云山,以“方圆八十里,扼于蒸湘之交”之笔触,勾勒出其巍峨壮阔、连绵起伏之气象。而这般壮丽景致,唯有亲身登临小云山之巅,方能一览无余。诚如作者笔下所绘:“登临小云山,蜿蜒曲折皆入眼帘,广袤山势尽收于心间。”至此,游者为小云山的所处位置的特殊而为之叫绝。
作者在文中以浓墨重彩描写小云山脉向四方延伸的情景,以及登上小云山远跳所见到的无限风光:“天字澄清,平烟幂野,飞禽重影,虹雨明灭,皆迎目授朗于曼衍之中。”此景,宛如一幅辉煌壮丽的画卷,展现出一个超然物外的世界。宇宙之澄澈浩瀚,
《小云山记》是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创作的一篇游记。文章先写群山再引出小云山,然后,着力写小云山上的鸟瞰群山,从而说明小云山的奇特动人之处。小云山本不属名山之列,但这篇记述小云山的游记却写得很有特色。作者并不拘于一处之景和一时所见,而是凭着自己热爱家乡山水之情和多年游山的感受,跨越时空界限,从较为宏观的角度来记叙描写,盛赞小云山之胜。文章结构简洁,章法严谨,构思精密,笔致奇诡。
十月二十六日得家书,知新置田获秋稼五百斛,甚喜。而今而后,堪为农夫以没世矣!要须制碓制磨,制筛罗簸箕,制大小扫帚,制升斗斛。家中妇女,率诸婢妾,皆令习舂揄蹂簸之事,便是一种靠田园长子孙气象。天寒冰冻时,穷亲戚朋友到门,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,佐以酱姜一小碟,最是暖老温贫之具。暇日咽碎米饼,煮糊涂粥,双手捧碗,缩颈而啜之,霜晨雪早,得此周身俱暖。嗟乎!嗟乎!吾其长为农夫以没世乎!
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,只有农夫,而士为四民之末。农夫上者种地百亩,其次七八十亩,其次五六十亩,皆苦其身,勤其力,耕种收获,以养天下之人。使天下无农夫,举世皆饿死矣。我辈读书人,入则孝,出则弟,守先待后,得志泽加于民,不得志修身见于世,所以又高于农夫一等。今则不然,一捧书本,便想中举、中进士、作官,如何攫取金钱,造大房屋,置多产田。起手便走错了路头,后来越做越坏,总没有个好结果。其不能发达者,乡里作恶,小头锐面,更不可当。夫束修自好者,岂无其人;经济自期,抗怀千古者,亦所在多有。而好人为坏人所累,遂令我辈开不得口;一开口,人便笑曰:“汝辈书生,总是会说,他日居官,便不如此说了。”所以忍气吞声,只得捱人笑骂。工人制器利用,贾人搬有运无,皆有便民之处。而士独于民大不便,无怪乎居四民之末也!且求居四民之末,而亦不可得也。
愚兄平生最重农夫,新招佃地人,必须待之以礼。彼称我为主人,我称彼为客户,主客原是对待之义,我何贵而彼何贱乎?要体貌他,要怜悯他;有所借贷,要周全他;不能偿还,要宽让他。尝笑唐人《七夕》诗,咏牛郎织女,皆作会别可怜之语,殊失命名本旨。织女,衣之源也,牵牛,食之本也,在天星为最贵;天顾重之,而人反不重乎?其务本勤民,呈象昭昭可鉴矣。吾邑妇人,不能织绸织布,然而主中馈,习针线,犹不失为勤谨。近日颇有听鼓儿词,以斗叶为戏者,风俗荡轶,亟宜戒之。
吾家业地虽有三百亩,总是典产,不可久恃。将来须买田二百亩,予兄弟二人,各得百亩足矣,亦古者一夫受田百亩之义也。若再求多,便是占人产业,莫大罪过。天下无田无业者多矣,我独何人,贪求无厌,穷民将何所措足乎!或曰:“世上连阡越陌,数百顷有余者,子将奈何?”应之曰:他自做他家事,我自做我家事,世道盛则一德遵王,风俗偷则不同为恶,亦板桥之家法也。哥哥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