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次丁卯秋,八月既生魄。于时光建安,脱去未有策。
忽睹星凤光,慨然陪履舄。自谓入闽建,阅邪几千百。
间有知功名,所见得邪僻。否则苟利禄,鄙猥何足责。
独我子敬甫,挺挺出蛮貊。舌交摇戈矛,笔下罗疆埸。
扣以军国秘,历历有奇画。以此方定交,归心已翰翮。
送君东郭门,握手不忍释。明年入中都,首上平戎策。
甫结君相知,便念长沙光。细草天子书,愿置孤臣驿。
论荐方踌躇,倚门重垂白。辙环温凊围,笑言方哑哑。
去我两牛鸣,恍若关山隔。去年槐花黄,郡国书贡籍。
若以经济材,俯亦从此役。白屋寄簪缨,青灯联衽席。
谈笑生风雷,议论灿金碧。雪香飞梅花,归鞍整南陌。
别后殊未几,拳拳在朝夕。君腹坦东床,吾身系西圜。
从此叹参商,蓬瀛非咫尺。尺纸虽屡投,奥援不我索。
星次几一周,幸我安且怿。尝观义与利,更相为损益。
欲论古邪交,二者请君择。不惟眼独青,且要心同赤。
此身可齑粉,此道不可易。自料吾与君,造物难弃掷。
胸次蓬莱山,襟怀云梦泽。未说诗书帅,休论文章伯。
堂堂大丈夫,讵可虚竹帛。但恨不振踪,尚此多捍格。
在君当先登,挽回二千石。饥溺切君身,推解过畴昔。
炎凉无异心,始终无异迹。庶几吾二邪,交情可全璧。
非才之难,所以自用者实难。惜乎!贾生,王者之佐,而不能自用其才也。
夫君子之所取者远,则必有所待;所就者大,则必有所忍。古之贤人,皆负可致之才,而卒不能行其万一者,未必皆其时君之罪,或者其自取也。
愚观贾生之论,如其所言,虽三代何以远过?得君如汉文,犹且以不用死。然则是天下无尧、舜,终不可有所为耶?仲尼圣人,历试于天下,苟非大无道之国,皆欲勉强扶持,庶几一日得行其道。将之荆,先之以冉有,申之以子夏。君子之欲得其君,如此其勤也。孟子去齐,三宿而后出昼,犹曰:“王其庶几召我。”君子之不忍弃其君,如此其厚也。公孙丑问曰:“夫子何为不豫?”孟子曰:“方今天下,舍我其谁哉?而吾何为不豫?”君子之爱其身,如此其至也。夫如此而不用,然后知天下果不足与有为,而可以无憾矣。若贾生者,非汉文之不能用生,生之不能用汉文也。
夫绛侯亲握天子玺而授之文帝,灌婴连兵数十万,以决刘、吕之雌雄,又皆高帝之旧将,此其君臣相得之分,岂特父子骨肉手足哉?贾生,洛阳之少年。欲使其一朝之间,尽弃其旧而谋其新,亦已难矣。为贾生者,上得其君,下得其大臣,如绛、灌之属,优游浸渍而深交之,使天子不疑,大臣不忌,然后举天下而唯吾之所欲为,不过十年,可以得志。安有立谈之间,而遽为人“痛哭”哉!观其过湘,为赋以吊屈原,萦纡郁闷,趯然有远举之志。其后以自伤哭泣,至于夭绝。是亦不善处穷者也。夫谋之一不见用,则安知终不复用也?不知默默以待其变,而自残至此。呜呼!贾生志大而量小,才有余而识不足也。
古之人,有高世之才,必有遗俗之累。是故非聪明睿智不惑之主,则不能全其用。古今称苻坚得王猛于草茅之中,一朝尽斥去其旧臣,而与之谋。彼其匹夫略有天下之半,其以此哉!愚深悲生之志,故备论之。亦使人君得如贾生之臣,则知其有狷介之操,一不见用,则忧伤病沮,不能复振。而为贾生者,亦谨其所发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