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绡幻出贝叶纹,南渡侍郎留手痕。庄严自在应真像,笔尖所到神变存。
境幽林茂果何处,无乃舍卫给孤园。两两迦陵相对立,半天红射扶桑暾。
一人左右手作印,蒲团跏趺依修樠。寂默身披安陀会,万年一念忘劳烦。
一人咒钵两龙出,九霄蚴蟉相腾翻。四人旁观齐仰首,喜者失笑惊者奔。
桥外小亭映深竹,中有一人白佛言。五禅九定十回向,似将各一疏真源。
昆仑侍儿捧香篆,羯布罗气何氤氲。花间石榻绿熊褥,一人熟睡无朝昏。
津梁若疲岂神定,何以滋茂精进根。一人入定等枯木,旁有怪立头如鼋。
胸除诸魔久调服,作此伎俩徒殷殷。一人持经默自课,庞眉权颊清而敦。
至人不染文字相,三途八难具堪焚。阿输迦下三人坐,共观图卷相评论。
六种震动证神力,普示阎浮解脱门。侍儿旁持钵塞莫,心有所悟手自扪。
一人右肩独偏袒,手振锡杖涌慈云。八万四千母陀臂,遍与一切接引恩。
两人跣足对戏水,水流赴石声潺湲。惊涛不敢近衣角,化作万道明珠喷。
有时捉出水底月,将来贮向琉璃盆。献珠龙女凌波立,飘飘委佩从风掀。
云鬟雾鬓态绰约,翩然抗手如鸾骞。一人棱棱瘦露骨,猛虎弭耳身旁蹲。
情与无情俱已泯,异物可抚同家豚。昔人作此岂无故,迷途苦海多愁怨。
特开生面留宇宙,凭仗佛力为牵援。若云诸相本无相,髻成德安胸卐文。
现出檐葡色世界,是空是色谁能分。沈檀匣盛锦褾裹,宝珠缨鬘垂缤纷。
六时忏悔菩提记,清磬红镫礼世尊。
君钱塘袁氏,讳枚,字子才。其仕在官,有名绩矣。解官后,作园江宁西城居之,曰“随园”。世称随园先生,乃尤著云。祖讳锜,考讳滨,叔父鸿,皆以贫游幕四方。君之少也,为学自成。年二十一,自钱塘至广西,省叔父于巡抚幕中。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,试以《铜鼓赋》,立就,甚瑰丽。会开博学鸿词科,即举君。时举二百馀人,惟君最少。及试,报罢。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,次年成进士,改庶吉士。散馆,又改发江南为知县;最后调江宁知县。江宁故巨邑,难治。时尹文端公为总督,最知君才;君亦遇事尽其能,无所回避,事无不举矣。既而去职家居,再起,发陕西;甫及陕,遭父丧归,终居江宁。
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,而忽摈外;及为知县,著才矣,而仕卒不进。自陕归,年甫四十,遂绝意仕宦,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。足迹造东南,山水佳处皆遍。其瑰奇幽邈,一发于文章,以自喜其意。四方士至江南,必造随园投诗文,几无虚日。君园馆花竹水石,幽深静丽,至棂槛器具,皆精好,所以待宾客者甚盛。与人留连不倦,见人善,称之不容口。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,君必能举其词,为人诵焉。
君古文、四六体,皆能自发其思,通乎古法。于为诗,尤纵才力所至,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,悉为达之;士多仿其体。故《随园诗文集》,上自朝廷公卿,下至市井负贩,皆知贵重之。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。君仕虽不显,而世谓百馀年来,极山林之乐,获文章之名,盖未有及君也。
君始出,试为溧水令。其考自远来县治。疑子年少,无吏能,试匿名访诸野。皆曰:“吾邑有少年袁知县,乃大好官也。”考乃喜,入官舍。在江宁尝朝治事,夜召士饮酒赋诗,而尤多名迹。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,刻行四方,君以为不足道,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。
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,年八十二。夫人王氏无子,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。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。孙二:曰初,曰禧。始,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,遗命以己祔。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,祔葬小仓山墓左。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,而鼐居江宁,从君游最久。君殁,遂为之铭曰:粤有耆庞,才博以丰。出不可穷,匪雕而工。文士是宗,名越海邦。蔼如其冲,其产越中。载官倚江,以老以终。两世阡同,铭是幽宫。